这些文化遗存现今的模样 | 父老乡亲心尖尖上的“花儿”

发布时间:2024-12-31 04:12:50 来源: sp20241231

“上去个高山者哟啊呀,望啊哎嘿平了川呀,哎嘿哟望平了川呀哈哈,平川里哎嘿,有一朵呀牡丹呀……”走在西北的峁峁塬塬,不时会听到这种一唱三叹、悠扬宽长的歌声。沟壑绕来绕去,峁梁千回百转,歌声也绵延不绝……

这,就是起源于甘肃临夏的高腔民歌——“花儿”。

据甘肃《河州史话》记载,“花儿”最早见于明代高弘的诗句:“青柳垂丝夹野塘,农夫村女锄田忙。轻鞭一挥芳径去,漫闻花儿断续长。”可见,在明初,“花儿”便已“盛开”。

“盛开”的“花儿”,被誉为“西北之魂”“活着的《诗经》”。在黄土高坡,在青藏高原,在天山南北……“营生不离手,花儿不离口”,不论是放羊娃还是砍柴郎,老家翁还是俏新娘,兴之所至,谁个不能扯开嗓子酣畅淋漓地“漫”上几句“花儿”?

为啥叫“花儿”?

这可是西北莽原最极致的浪漫——在这些反复吟咏爱情的歌声中,有情人总是将自己钟爱的女人比作“花儿”!

“‘花儿’本是心上的话,不唱时由不得自家……”这从心底自然流淌出的歌,时而炽热奔放,时而缠绵低回,一曲一调,深沉真挚;一字一句,直击人心。

不信?你听——

“尕妹妹的个大门上就,浪呀三浪哎,心里我闹得慌呀,不见我的个尕妹妹……”“日头落了着黑下了,四月八立了着夏了;知心的阿哥走远了,尕妹子想你着心花儿烂了……”

如此淳朴深情的“花儿”,打动过无数人的心。其中,就有王洛宾。

1938年4月,王洛宾和作家萧军等人赴兰州宣传抗日。行至六盘山,赶上滂沱大雨,只好在一家车马店歇脚。黄昏时分,隔壁传来的悠悠情歌让王洛宾心头一震:“走咧走咧走远咧,越走呀越远咧,眼泪的花儿漂满了……”循着歌声,王洛宾见到了歌者——女店主五朵梅。

就在那一刻,五朵梅哼唱的这首《眼泪花儿把心淹了》,为王洛宾打开了一个全新的音乐世界,让他“放弃了对西洋音乐的向往,投入了民歌的海洋”。这,成就了这位后来的“西部歌王”,才有了那令我们耳熟能详的经典:“在那遥远的地方,有位好姑娘,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,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……”

五朵梅呢?

据说,她不久后就离开了六盘山,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,不知所终……留下一段传奇,也留下了无尽惆怅。

如果你觉得“花儿”道出的,只能是儿女情长,那可就大错特错了。

同样是在1938年,“花儿”,还唱响在武汉会战的动员集会上!

“阴山阳山倒对山,游牧人占的是草山;阿哥们抗日到前线,尕妹们家儿里生产”“战马成群的绿草滩,白帐房扎下的营盘;头一回打了个闪击战,把日寇,杀给了千千万”……罗伟一口气连唱三首“花儿”,唱得集会军民群情沸腾,高喊“杀敌!杀敌!”

罗伟,只是投身抗战的40余万甘肃后生中的一员。从卢沟桥到滇缅公路,从淞沪之战到宜枣会战,从中原正面战场到华北敌后……西北子弟唱着“花儿”、昂着头颅,与侵略者殊死搏杀!

“花儿”真正飞出西北,红遍大江南北街头巷尾,是在新中国成立之后。

1950年国庆,青海“花儿王”朱仲禄在北京先农坛“各民族大团结联欢会”上演唱的新编“花儿”赢得满堂喝彩,从此一发不可收——1952年,他为电影《太阳照亮了红石沟》配唱三首“花儿”,让“花儿”第一次走上银幕;1953年,他将“花儿”唱进中南海,得到了毛主席、周总理的接见;他演唱的《上去高山望平川》和《尕老汉》,成就了“花儿”史上的第一张唱片……改革开放之后,登上央视春晚舞台的“花儿皇后”苏平、组建青海花儿艺术团的“花儿王子”马俊等一代代“花儿”传承者更是不断涌现,赢得观众无数。而经过张亚雄、郗慧民、赵宗福、柯杨等著名的“花儿”收集者、整理者、研究者几十年的不懈努力,如今,“花儿学”已经成为一门国际瞩目的学科。2009年,“花儿”被列入了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。

长盛不衰的“花儿”为什么这样“红”?

因为,它是各民族传情达意的“共通语”。

“‘花儿’既有农耕文明的基因,又有游牧文明的烙印。这种跨民族、跨地域、跨语言的‘丝路飞歌’,本身就是民族团结、文化融合的体现!”中国民协花儿文化专业委员会副主任王沛说。

你瞧,在西北,每年农历四月到六月,花儿会就是一个多元文化交流的大舞台!“河滩里、绿林间、山坡上,各族群众、男女老少、各式装扮,潮水般涌到一起,十几万人放开歌喉尽情唱,满世界都成了‘花儿’的海洋!”青海省花儿研究会名誉会长滕晓天陶醉地说。

因为,它有一颗永远不羁的心!

“哎春风嘛就吹来着百花香呀,马莲花开呀,自由的呀鸟儿在歌唱……”对着手机镜头,宁夏非物质文化遗产“花儿”传承人撒丽娜一遍遍试录“花儿”。“我在开头融入了小提琴的旋律,最后一段进行跨四度转换,把那撕心裂肺的思念推向了高潮……”为了让传统“花儿”俘获更多年轻人的心,撒丽娜在保留“花儿”原生态唱法和曲调的基础上,调整音乐结构,以年轻人更易接受的方式展现“花儿”的“野性美”。

不仅如此,“花儿”还嫁接现代音乐、舞剧,在更广阔的空间生根发芽。2009年,甘肃省首部“花儿”音乐剧《花儿与少年》,将传统“花儿”融入现代音乐,在北京公演引来好评如潮。2022年,宁夏演艺集团歌舞剧院创排的音乐剧《花儿与号手》摘得文华大奖,被誉为“花儿元素结合歌剧、古典音乐、流行音乐的一次成功尝试”……

“‘花儿’,是冬天冰冷身子下的热土炕,是夏天热日头里的一碗凉浆水;是光阴之嘴里嚼着的一块冰糖跌进熬着的罐罐茶,是贫瘠土地里的生生不死的一茬茬庄稼……”作家唐荣尧这样向“花儿”告白。

说到底,它,是开在父老乡亲心尖尖上的“花儿”啊!

(责编:王震、李楠桦)